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杰玛央宗的眼泪(散文)

时间:2022-11-10 09:50:09 公文范文 来源:网友投稿

如果你有两片面包,请你拿一片去换取水仙花。 ——穆罕默德

站在过去城堡的门口

雍布拉康。

聂赤赞普神态安详,端坐在大殿中央,用藏王时代的眼神打量着世界。这是一个面积不到30平米的殿堂,悬挂着各色经幡,墙上挂满了唐卡。佛和藏王的塑像排列在靠墙的地方,用稍显狭窄的空间安放他们,看上去有一些委屈。只有一条甬道用于朝拜和供奉,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木制短腿方桌,上面堆满了朝拜者布施的酥油、乃朵和面值不等的钱币。想在里间多逗留一会儿有困难,人们排着队,紧跟在身后。

古老寺庙或城堡里的石头、雕塑和画像是有生命的,只是换了一种表达方式。多年前,我就由心敬服藏族工匠艺人的技艺和灵性,他们比藏传佛教传入更早的时期,就掌握了塑造神像的技艺。

我曾经在藏东澜沧江源头扎曲河河畔,深入走访过久负盛名的工匠和艺人。他们的祖先从嘎玛巴希时期,就开始了制作铜像和绘制唐卡,后来随着尼泊尔匠人的陆续到来,嘎玛乡的银器加工技艺得到了飞速发展。我当年去的时候,已经成为享誉世界的藏艺工匠之乡。在嘎玛德列二楼的作坊,我们喝着浓香的酥油茶,一边和噶玛噶赤派唐卡第十代传人聊着天,一边观看艺人们坐在堆满画布和颜料的屋子里,借助窗格投射的光亮绘制唐卡。

扎曲河在山谷里缓慢地流淌,草地上的牛羊看上去很悠闲,但一直在埋头工作。不时有成群的鸽群飞过炊烟浅笼的村庄上空,把视线引向雪山起伏的远方……

那是一段难忘的旅程,也是我记忆中经常醒来的幸福。

藏区匠人既是艺人,也是精神关怀下的信徒,在同一个地方,大多代代相传,并以此为生。他们一生用身体抚摸石头、泥巴、铜皮或袈裟,一代又一代地坐在澄净的阳光下,用普通的铜皮、布条、石头、泥巴、矿石粉,敲打、塑造和描绘着祖先经验和终生信仰,在把物质变成精神的过程中,融入了古老传统的体温,给造像赋予了生命;这些塑像和唐卡,通过活佛、堪布大师的开光加持,便有了神性的光辉,成为参拜者审度、评介、修持和知觉心性本质的精神观照。

我到过青藏高原无数的寺庙、经堂和佛殿,站在那些造型各异的塑像面前,能让我安静下来,似乎能听到其间由远及近的均匀呼吸,既有工匠艺人的,也有活佛和堪布、札巴的,塑像所具有的灵性和神性,完全改变了原来物质的属性,既能审度你的行为,也能透视你的灵魂。

眼下,我就站在西藏人类历史上第一间房子里,拜谒诸佛众王。释迦牟尼佛位于藏王殿正中,给人智慧至尊的圆融光辉,仰望着他,我的内心有一些慌乱。我每次仰望佛像、菩萨和护法神像,好像被人脱光了外衣站在法庭,等待接受精神审判,难免惶恐。这种慌乱只在内心瞬间显现,别人难以从我的表情中觉察。我在长期的世俗活动中,学会了掩藏和虚饰,很少直面自己的心灵。

我忧伤地明白,不管多么恭敬和愿望,佛缘于我总是咫尺天涯。我正在腐烂的肉身已无干净住所,用以容积我对信仰的最后划地。我无需进行精神冒险,更不需用自己的身体,喂养饥饿的狼或鹰鹫以加持果报,对信仰的等待和敬畏,还没有苦修者那样空我,或许,这也是我无缘信仰的鼠目寸光。

大殿内的札巴和我差不多年龄,正在为礼佛供奉的信众诵经加持。我将布施投进木箱,希望能像我的同行者一样得到喇嘛的灌顶开示,通过咒力修持,洗净我心口意沉积的罪业。札巴只给我了一个毫无表情的眼神,并没有把左手放到我的头顶。喇嘛的身体通常是没有任何表情的,一个无我的人怎会有情绪呢。

我有一些失望。也许,我必须独自空洞地走到尽头,直到某天和但丁交头接耳。聂赤赞普藏王,让我的内心平静下来。他在释迦牟尼佛左侧,面容清癯,剑眉高竖,周身充满冷静而寒冷的光芒。塑像栩栩如生又神秘莫测,一如他模糊传奇的一生。松赞干布法王站在佛陀右边,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君王之气,正是这个统一了西藏的伟大王者,翻开了吐蕃王朝的第一页。

碉楼式样的雍布拉康城堡,是西藏先民结束穴居时代的第一座建筑,建造它的就是第一代藏王聂赤赞普。殿内壁画,详尽描述了这段传说中的历史。

寺庙里的图像与俗世的视觉语言有所不同,它所呈现的叙事语境,大多是备受珍视的宗教思想,很少代表物质和价值。站在精美的壁画面前,你可以和艺人同步呼吸,耳边伴有札巴手摇的金刚铃声。此时喇嘛们集中在二楼经堂工作,唱诵着清亮净耳的经文。壁画上的环境描述于我显得陌生,许多神圣的符号也看不懂,在佛、菩萨、护法神、藏王、喇嘛、信众共处的大殿里,那些用矿石粉描绘的线条和色彩,逐渐把过去清晰地唤醒。

时间大约已经过去了2260年。我的脚下是光秃秃的山原大地。

坚固而小巧的雍布拉康城堡,在文革中遭到了几近毁灭的损坏,并没有因为险要的地势得以保全。我们现在看到的城堡,只是复制品,当然,这并不影响它所具有的神性。

一位藏族阿妈站在西藏第一座煨桑炉前,忙碌地向游人出售松枝和乃朵。那些用于煨桑祈福的物品,一套只需一元人民币。我随手取走一束松枝,放进桑烟扶摇的炉膛,并递给阿妈一张十元币。我说,不用找了。虽然语言不通,阿妈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,但她对我的“慷慨”执意不受,非常固执地把找零塞进在了我手中。

这块发源过吐蕃王朝的土地是古老的,依然保持着藏民族古老的传统。特殊的地理环境,加之气候、信仰,乃至人们简单纯净的生活态度,使得青藏高原一些地方,至今仍保持着完全独立的人文生态。在青藏高原,你可以发现并相信还有一些东西恒久未变,这个世界,还不像我们正在紧张的那样功利和混乱。

昌珠寺

昌珠寺很热闹,信众和游人混在一起,在放着两个巨型经筒的大门转来转去。

昌珠寺的热闹,和我们在内地寺庙看到的热闹一样,但熙攘在经堂佛殿的人群,身体语言又有很大的不同,属于两个不同方向的热闹。藏民族全民信教,不是一种形式,他们把身体和心灵都献给了精神。这是一个没有姓氏,没有族谱的民族,不需要在复杂的血脉纹路里追宗寻源,不像我们那样,传宗接代、子孙万年的传统在血管里根深蒂固。一个人干干净净地来,干干净净地离开。现世所要做的,就是以全部的热情和信念,日夜转经,终身礼佛。寺院只是给了人们一个集中弘扬佛法和修持审觉的场所,以及修持可能的法门和方法。修持心性本质觉悟(佛),解除生老病死之苦,最终出离六界轮回,实现个体生命的永在之乐。

这是一种神圣而美好的宗教理想。

他们终身旅行的不是今生,而是灵魂流转的心灵长途。这和内地庙堂初一、十五的热闹自然不同,冷清了几十年的寺庙,从本世纪初开始,出现了空前的繁荣。人们纷纷拥向了庙堂,到了新年正月初一那天,中国大大小小的寺庙,总是拥挤着各式各样的人群,怀着各式各样的心事,烧着各式各样的香烛祈祷,管它是何方的神灵鬼怪,对着金身塑像顶礼就拜。他们中间,大多不是信众,跪在地上胡乱许愿和祈愿:福寿久长、子孙满堂、官运亨通、财源滚滚……等等关乎世俗生活的愿望。令人称奇的是,有一些寺庙极大地迎合了这种世俗需要,乃至开出正月初一烧第一烛香的天价,真是匪夷所思。我也急匆匆地加入了这个庞大的烧香队列,心甘情愿地将汗水打湿的钞票,塞进了世俗化寺庙经济的虎口。

有什么黑暗,比信仰光环下的敛财黑暗。而那些真正在信仰里的人们,对此是视而不见?还是另有心思?

阿弥陀佛。唵嘛呢叭咪吽。安拉,阿米乃。主啊……阿门。我在这里不断念叨你们的名字和符咒,原谅我信口开河亵渎神灵的居所。慈航普度,原本就是佛家根本,放下屠刀尚能立地成佛,何况我和我的城市毕竟开始走向寺庙,多了一种慈悲的可能。但这些和我在山南的精神之旅没有关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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